第九章/犄畸与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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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泰颗和明眸都诧异道：“明王是说解轮回？可是这里没有熵，也就没有轮回。我们如何在这处恒宇之中解轮回呢？”

明沸说道：“正是因为这处恒宇之中没有熵，没有轮回，所以这里才是最好的解轮回之所。泰颗、明眸，你们觉得什么是轮回？说说你们对轮回的理解吧。”

明眸说道：“在我的理解里，轮回是生命的天然轨迹。那些没有智慧没有灵魂的血肉生命体，它们的轮回就是生命质料的轮回，也就是躯体和生性的轮回。这样的轮回在自然界广泛地发生着。在我接触到许多非血肉生命体之后，我又将这种生命质料的轮回推及到了那些非血肉生命体的生老病死之上。至于那些拥有智慧和灵魂的生命体，他们的轮回既有生命质料的轮回，更有灵魂的轮回，而且后者居于更加主体的地位。他们的躯体在生老病死之中轮回，而他们的灵魂则在更高在层上经历更复杂的轮回。”

明沸说道：“明眸的理解可以说很有见地了。那么，泰颗，你呢？泰颗，在启园的熵碎滩上，我曾经预言过，你将是下一任明蜚之王。我现在很期待从你那里听到对轮回的非凡见解。”

泰颗深沉地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三花战轮，说道：“明王，感谢你和回生轮曾经带给我的教益。泰颗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己。此刻，对明王的期待，泰颗愿意积极回应。泰颗就试着说一说自己对轮回的理解吧。泰颗觉得，轮回不仅仅是生命的基本轨迹，更是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世间万事万物，不论是有生命性的还是看上去没有生命性的，其实都身处在轮回之中。只不过，有的轮回尺方芥昙，有的轮回幅寰壮阔，有的轮回规量无极。叶上雨露，一日轮回，园中果粟，春秋枯荣，族下明蜚，百年祖孙，沧海桑田，历以千纪。用人类盟友的话说，夏虫与冰，井蛙与海，沧海与辰，芥辰与宇，在造物和被造物的每一个在层每一个视重上，都波荡着无尽的轮回。这万千轮回勾连辐辏，交织成了宇宙天命的大轮回。甚至，不止世间万事万物，就连世界本身，也身处轮回之中。曾经的火树盟族的天崖之约，就是一次引渡此宇天命轮回的伟大壮举。我曾经听明王和央火谈论过，天命和时轮的矛盾，天命和时轮的大轮回，就是我们的那个宇宙自身的最高轮回。明王，泰颗对这些高深学识的理解还很肤浅，但泰颗或许找到了深入的门径。泰颗正在努力。也希望明王能不时指点。”

听了泰颗的话，明眸忍不住为泰颗轻轻地鼓掌称赞。

明沸也说道：“泰颗，你能有这样的感悟，着实非凡。从你口中听到这番话，一下子给我带来了全新的思考角度。央火曾经跟我说过，神器东皇钟内部有一个正二十面体的钟芯，钟芯的二十个面上都有一时轮，象征着并范围着宇宙的二十阶时间之流。泰颗，你刚才所说的这许多在层许多视重上的无尽轮回，其实就是世界万物在这二十阶时间之流上所绽现的生老病死，缘起缘灭，千差万别，之无尽勾连辐辏。”

泰颗若有所悟，说道：“原来如此。感谢明王提点。”

明沸接着说道：“泰颗，你的感悟已经很是非凡了。只不过，你还有可以精进之处。”

泰颗期待地说道：“还请明王指点。”

明沸说道：“你刚才的那番感悟虽然精彩，但基本上都是在客者的观向上发生的。其实，我们自身也身处轮回之中。我们对轮回的感悟，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客者的观向，我们还应该怀着主者的心态，从主者的观向上来看待我们自身的生老病死，看待我们自身的轮回。简而言之就是，我们如何接受我们领受的轮回轨迹，又如何展现我们自己的自由品性，如何不安于我们领受的轮回轨迹。”

听到这些话，泰颗深深地点头，说道：“我们与轮回，原来，这才是最值得思考的问题。”

明沸说道：“是啊。轮回与命运，到底是乾坤我在，还是宇数天定，这才是我们最思解不透，也最需要用尽毕生精力去探究的悖谜。”

这时，明眸说道：“我明白了。这正是泰颗之前说这里的永恒并不亲切的原因，也正是泰颗说心底的恶根在蠢蠢欲动的原因。泰颗正是在主者的观向上感觉到了这些。”

泰颗恍然大悟，看着手中金花战轮上绽放的三朵金花，说道：“原来，恶根动，即是善根动。原来，这就是善恶在心中的轮回。”

说到这里，明沸、明眸、泰颗三位明蜚仿佛忽然间感受到了来自周围世界的亲和，也就是来自这处恒宇上界的亲和。他们甚至感受到有某种力量正在汇入他们的身体，化入他们的灵魂。明沸、明眸、泰颗三位明蜚又领悟到了许多新的高深学识。这意味着，明蜚族的这场恒宇试炼即将完成。

不久之后，明沸从那种美好的境界中返回了，喟然叹道：“原来，永恒也是一种轮回，是最为高宏最为规量无极的轮回。原来，这处恒宇之中不是没有熵，而是连熵都永恒了。原来，这就是神器炼妖壶所说的世界的终点，也即是世界的始点。”

泰颗也说道：“我现在明白了。原来，这处恒宇之中有着最为独特的亲和方式。只有站在造物的最高视重上，才能看到这处恒宇的轮回，才能感受到这里的永恒有着非凡的亲和。”

明眸说道：“你们的谈论对我来说还是显得有些高深。明眸也希望自己能够努力达到你们两位的观向。不过，现在我们应该是达成了此行的目的，从这处恒宇借到了非凡的力量。明王、泰颗，我们的族众还深陷在他们的困惑之中，备受折磨呢。我们现在赶快想办法救拔他们吧。”

泰颗也赶紧说道：“明眸说得对。明王，我们该怎么做？”

明沸说道：“或许，这次的迷惑正是我们帮助大家根除明蜚族灵魂之中的恶性的好机会。我感觉我们刚才从周围环境之中领受的那种力量很不一般。或许这种力量正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解脱之力。我原本还以为我们明蜚族没有可能再摆脱灵魂身处的恶根性。原来，希望就在绝望之中。而这处恒宇就是揭开这个谜题之所。”

泰颗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运用这种力量。”

明沸想了想，说道：“明眸、泰颗，刚才我们不是已经感悟到了吗，恶根动，即是善根动。我们现在，将这种感悟传递给我们的同胞，并由此将周围环境中的亲和力量也引导到他们的躯体和灵魂之中。或许这样就能救拔大家了。”

泰颗和明眸都觉得明沸的想法很有道理。于是，三位明蜚开始行动起来，将他们的新感悟传递给深陷迷惑的明蜚们，并努力引导周围环境中的亲和力量进入那些明蜚的身体。不久之后，明蜚族众纷纷从自己的迷惑之中醒来，摆脱了恶根的牵绊，获得了一种解脱。

至此，明蜚族通过了恒宇的解轮回试炼，并且达成了此行的目的，从恒宇借到了非凡的力量。

……

基因变异的获利者和僭越者——羽光卫，已经在新羽和芳羽的带领下出现在畸宇。在这里，羽光卫们将会经历一番冒险，并深入思索犄畸变易之中的道理。羽光卫的这场冒险就叫做“犄畸与易”。

此刻，羽光卫们已经离弃了刚刚出现在畸宇时所置身的那处近岸小岛，正在新羽和芳羽的带领下涉水而过，准备登上不远处的陆地。水中有许多奇怪无比的水虫类生物。这些生物的面貌极其怪异，而且对于这些曾经生活在整洁世界的高尚羽光卫来说可谓是极其恐怖。如今，羽光卫们在这些可怖水虫的环绕下涉水而过，心中都为之发毛，甚至有的羽光卫已经在作呕了。就连芳羽都感觉难以抵受。新羽一边握紧芳羽的手，一边催促大家加快速度，穿过这片浅水滩，尽快登上陆地，摆脱这些水虫的纷扰。而快羽和捷羽则护在芙羽和蓉羽她们那些羽光卫女兵们前面，为她们驱赶水中的水虫。此次畸宇之行，羽光卫女兵们的战斗伙伴，也就是她们的玳猪弟弟都没有随行。如此，快羽和捷羽的行为就赢得了芙羽和蓉羽她们的高度评价。

一番呕吐、尖叫和哄闹之后，羽光卫们总算是登上了陆地。新羽让大家稍事歇息，他自己则开始细细地观察前方的情形。在岛上的时候，羽光卫们就都望见了，前方的陆地是一片坡地地形，而且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坡地，一直绵延到云朵之上，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里。说实话，新羽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地形。恐怕在场的所有羽光卫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地形。一番观察之后，新羽能够确定的就是，前方的漫长坡地可谓是草木葱茏，生机盎然。这样的情形令新羽禁不住又想起了那处令他伤心的突变场。新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这场畸宇试炼不要再出现突变场之战那样的悲伤事情。

稍事休息之后，羽光卫们的心态平复下来了，女兵们也不再对刚才的那些恶心水虫大发牢骚了。

见此情形，芳羽站起身，说道：“姐妹们，不要再去想刚才的水虫了。我们此次是来完成任务的。前路正在等着我们。大家都站起来，准备继续前进。男兵们，还愣着干什么，还没嘲笑够啊，赶快扶女孩子们起身。”

芙羽一边让快羽扶她起身，一边气鼓鼓地说道：“就是。你们这些男兵不要得意，待会儿肯定有你们出洋相的时候。哼！”

蓉羽也帮腔道：“就是，就是。你们都等着吧。还有你们两个，也等着吧！”

快羽和捷羽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们没嘲笑你们啊。”

芙羽和蓉羽一起说道：“嘴上没嘲笑，心里一定嘲笑了。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待会儿，肯定有你们好看！”

芳羽说道：“好了，都别扯了。现在，都朝着山坡进发。这处畸宇之中只有这么一片望不到边的山坡，我们也就只能朝着山坡走了。”

于是，新羽和芳羽就带着羽光卫们开始爬山坡。离开岸边不远后，羽光卫们脚下就出现了绿油油的野草，一片生机盎然的世界也已经近在眼前了。这片山坡的坡度还真不小。羽光卫们攀爬得有些吃力。不过，为了此行的目的，大家还是努力前行，并且不久后就进入了前方那片生机盎然的低矮树林。

一进入这片低矮树林，羽光卫们都被沿途所见的情形惊到了。这里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生园之中的那处突变场，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生物。从正常的观念来看，这片低矮树林之中的生物都应该归属于畸形生物的范畴。但是，这里的畸形生物又跟突变场中的畸形有些差别。一时间，羽光卫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如何称呼这里的畸形生物。

总的来说，这片低矮树林里的所有生物都可以归类为畸形生物。不仅动物、昆虫、鸟类应该归类为畸形生物，就连植物和真菌，还有数量稀少的原虫，都应该归类为畸形生物。

芙羽一边缓缓前行，一边数道：“长着两根长针鼻的鼹鼠、长着骨枪的独眼蟾蜍、长着尖喙和羽毛的巨型甲虫、长着膜翅的裸肤迷你鸟类。我的天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说这里就是畸宇的话，那我们现在岂不是身处一处畸形生物展览馆之中。”

芳羽说道：“应该说是一处畸形生态馆。你们看，这里的植物也十分特别。大家都知道暗植物吧。这里的植物有着跟暗植物类似的外形和功能，但是它们却不像暗植物那样散发着黑暗的气息，也不怎么凶狠，更不会主动袭击我们这些到访者，而且还和周围的动物、昆虫、鸟类都相处得很融洽。这样的植物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

蓉羽说道：“芳羽，给这处生态馆起个名字呗。”

芳羽说道：“还是再走走再看看吧。这处山坡似乎没有尽头。前面还有很多的景象。不知道再走下去还能不能看到更多的新奇生物。”

新羽也说道：“是啊。我们还是先继续前行，多看看，然后再议论。我有一种感觉，这些畸形生物背后，这些奇异生态系统背后，隐藏着某种高深奥秘的道理，隐藏着某种非凡的力量。或许这些正是我们此次畸宇之行所要追寻的东西。”

在新羽和芳羽的建议下，羽光卫们沿着漫漫山坡继续前行，深入观察这处畸形生态馆里的情形。

走着走着，忽然有两只巨大的蜜蜂飞了过来，径直冲着快羽和捷羽飞来。快羽和捷羽平生最怕蜜蜂，更何况眼前这两只蜜蜂的个头都快赶上玳猪幼崽了。快羽和捷羽惊叫着躲到芙羽和蓉羽身后，将头埋在芙羽和蓉羽的背上，恨不得贴着她们的后背。这情形可把羽光卫女兵们笑坏了，就连许多羽光卫男兵都为之鄙夷且羞愧。芙羽和蓉羽更是笑得极其开心且畅快。也不知道芙羽和蓉羽有什么秘技，只见她们伸出手，跟那两只蜜蜂比划了一番，那两只蜜蜂就悠然飞走了。看见这一幕，大家都忍不住怀疑，这两只蜜蜂是不是芙羽和蓉羽故意召唤来的，意在出快羽和捷羽的丑。至于快羽和捷羽，他们根本没敢看这一幕，头一直像鸵鸟一样躲在芙羽和蓉羽身后。

玩闹之间，新羽和芳羽都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两只蜜蜂都长着一对难以忽视的犄角。这样的情形着实令他们两位羽光卫领导者惊讶。蜜蜂长犄角，这也太过分了。按照蜜蜂的习性，它们不需要犄角。忽然，新羽和芳羽都回想起来，在这片畸形展览馆里见到的生命体几乎都长着犄角，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不管是昆虫还是鸟类，甚至真菌原虫，都长着犄角，只不过是长在身上的不同部位，因而之前被大家忽略了。新羽和芳羽立即意识到，这个小小的细节背后大有深意。

顺着犄角这个提示，新羽和芳羽的心思都被引向了一个观念——“犄畸变易”。自从经历了突变场之战后，新羽和芳羽在授受坪上领受慕光和紫翑的嘱托，主持修订《羽律》一事。为了这件事，新羽和芳羽跟央火他们那些人类青年进行了多次长谈，议论世间万事万物的道理，为修订《羽律》积累思想和素材。就是在和人类的交流之中，新羽和芳羽进一步明晰了羽光卫对宇宙的超越平衡的一些理解，并引入了“犄畸变易”这个描述性语汇。